“在这个行业，我已经是雇佣兵了”，38岁的小凯半是无奈、半开玩笑地说。
小凯在汽车行业已经有15年，然而他对这个行业的评价却是，“从来也没想过会变成这样，做噩梦也没想到”。他表示如今的工作做了快2年，似乎又到了走人的时候。“这个周期越来越短，很难在一个地方持续干下去”，小凯无奈地说。
2009年，小凯大学毕业，据他说当时有很多选择，但奇瑞、比亚迪这样的民营企业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，“那时候都是去国企，合资企业，还有一部分去外企的咨询公司”。小凯自己也是随波逐流，在一家国企主机厂开启了自己的职业生涯。
最初的日子是很美好的，那会儿汽车行业还算是如日中天，主机厂更是处于整个汽车产业链的最顶端。“工资不高”，小凯评价道，又补充一句，“却不怎么缺钱”。一来公司几乎什么都发，新员工入职就有职工宿舍，公司食堂几乎就是免费吃，超市卡、日常用品之类的更是每个季度按时发放。
而且那时候还有“额外”的收入，那就是出差补贴。企业订立的标准比较高，于是有员工就会选择住得差一些，间接把这个钱“套”出来。一些试验岗位在那会儿是最受欢迎的，因为试验往往要到处跑，强度不大的时候还能在当地旅游一下；其次是研究所的现场服务岗位，因为一来可以接收到更多的一线产品信息，另一方面也是有“油水”。
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，似乎也是不错的。第一次转折出现在小凯上班第八年的时候，当时他的部门出现了一个“关键岗位”，按照资历和能力，应该是轮到他了，因为之前就是这样“排”的。但结果却很神奇，与他同组的小伙子得到了重用，而这个小伙子算他半个徒弟。
这让小凯想不通也气不过，于是他一气之下选择了离职，去了同城的一家合资企业，只是没想到这一去，居然好似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。
用小凯的话说，他刚去这家合资企业的时候，内心其实还是挺窃喜的，可以说有点蓄谋已久的意思。因为这家公司效益不错，他毕业那会曾经被拒之门外，有点“白月光”的意思。去了之后却很幻灭，因为做的事并没有太大的挑战，让他感觉是在蹉跎时光。更重要的是，市场形势很快就恶化了。
很多人觉得合资开始绷不住是从这两年开始的，其实完全不是，早在七八年前就有一些企业开始“敲警钟”了。哪怕是头部的企业，当时的利润也已经开始下降。“合资车真正的辉煌其实是在2015年之前，那时候很多车还能加价”，小凯如是说。后面虽然销量还继续辉煌了一阵，但利润跟之前已经不能比。
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，小凯慢慢变成了“雇佣兵”。他先是去了同城的一家研究所，没待多久又去了上海，随后又回来干了一年多，然后还去合肥待过一阵，最近又去了深圳。“不是不想留，而是留不住”，根据小凯的说法，现在依然在大量招人的企业，那一定是极度缺人的。而一旦这个岗位不那么紧缺，像他这样社招过去的工程师就非常尴尬了。
由于资历比较深，并且算是有一技之长，小凯的处境其实很微妙。“有很多岗位面试各方面明明没问题，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，大概率是主管领导的资历不如我”，小凯总结道。还有一部分企业是冲着他的经验来的，毕竟他做的方向还算新，很多企业是没有基础或者刚开始做。等他过来，把技术体系完善得差不多了，就到了走人的时候了。
这个变化往往很快，他表示刚去的时候绩效都是靠前，慢慢地就不行了，也到了离开的时候。“大家都是社会人，咱也得懂点规矩不是？”
小凯最上心的还是中途回来安家城市的一家国企干过一阵，“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了，我一个人做事，几个领导盯着进度。白天做事，晚上开会，周末汇报。每周几次大的汇报，加班到凌晨，做梦都全是噩梦”。小凯表示这一次的经历把他彻底掏空了，彻底放弃了“安定”的想法。
哪怕是在国企，在目前这个深度内卷的条件下，各个派别也早就泾渭分明，像他这样的“外来者”，只有当牛马的份。当然了，他原本也没有奢望升职加薪，只是这样的付出和回报严重不成正比，已经“野习惯”了的小凯，依然无法接受。
“没有办法，已经走到了这一步”，小凯表示，“我已经放弃了在哪安定下来的想法，或许这就是我的命”。民企、国企、外企都待过，他表示最喜欢的还是外企，员工互相之间最nice，分工也比较明确。
但如今这些企业招人已经非常谨慎，而且薪资并没有太强的竞争力。“十年前外企工资是多少，现在大概率还是这么多”。更重要的是，这些外企其实也很少有40岁以上的人，至于那些职场老人到底是高升了，还是被挤走了，没有人知道。
未来怎么办？我问道。小凯简单沉默了一下说，“只能走一步算一步，也许会出国待一阵，国外似乎还没有这么卷”。但他也提到，现在出海也成潮流了，国外也未必能幸免。
以前想着干不动了，去找个小城市，找个小厂，当个技术顾问啥的。要求不高，一个月拿个七八千块钱，清闲管饭就行了，小凯自信自己的技术过去是能够降维打击的。可看如今各大车企裁员的速度，拥有这样能力，同时有这个意愿的人，估计已经很多了，恐怕还是卷不过。
总之就是四个字，“没有未来”。小凯说，“在一个企业一干就是一辈子，干到办公室门口有几块砖都数得清清楚楚，以前觉得这样的生活太可怕了，如今却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。”
功夫拍案
小凯表示，相比在一个企业任劳任怨干十多年，最后被动失业。他这种“雇佣兵”其实还好一些，去的地方够多，见识够广，总还是能找口饭吃。他有一些老同事，这么多年还留在原来的单位，同样被卷得无所适从，依然在纠结走还是不走。
快意恩仇也算是一种生活方式吧，只是希望过了这一阵，大家都能有个好的归宿。
